青汀柳的小说桃花依旧红祁苏桃花杨尚全文在线阅读
一、苇间风来客洞庭湖畔,风来酒肆。今年的寒意比往年来的早了些。
檐角的铜铃正被风推着叮当作响,斑驳的月光顺着窗棂铺撒在地面上,就像是一张网。
祁苏将最后一只青瓷碗摞进柜里,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颈,目光却瞥向最深处的那个角落,
微微皱了皱眉头。那里坐着个黑衣青年,鼻梁高挺,下颌线锋利,偏偏双目覆着块墨色绢布,
边缘绣着银线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更惹眼的是他放在旁边的长剑,剑鞘是纯粹的黑,
连吞口都没雕花,只在握柄处缠着圈磨损的红绳。“姑娘何故看我?”此时,
那黑衣青年微微侧了下身子,露出一丝笑意。“小店要打烊了。
”祁苏的目光在那红绳上凝了凝,旋即却又移开,之后接着说道:“你怎知道我在看你?
”“眼睛看不见,知觉却是敏锐了些许。”黑衣青年笑了笑,随即却是在身上一通翻找,
露出几分无奈之色,说道:“出门走得急,忘了带钱袋出来。”“呵!
”祁苏闻言却是一阵冷笑。酒肆开了四年多,这样的人他见多了。可这君山脚下,
八百里洞庭,皆为丐帮势力,还从未有人敢在这里赖账吃白食。就算有,
姑娘的剑也不是吃素的。“姑娘不要误会!”黑衣青年似是有些着急,抬手便按住桌案,
“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,姑娘若觉得好听,这酒钱暂且记下,我明日定会前来送还。
”“呵……”又是一声冷笑传来,祁苏端详着这个黑衣男子:“你这赖账的手段,
倒是新鲜了些,不过……”她转身从柜台下摸出只粗陶碗,
倒了半碗琥珀色的酒:“故事若不好听,我这碗酒也得记你账上。”黑衣青年轻笑起来,
笑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摸索着坐到靠窗的位置,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,
像是在丈量木纹的走向。酒肆的桌案是祁苏亲手打的,用的是洞庭湖畔百年的老樟树,
木纹里还浸着湖水的气息。“我的故事开始在五年前的武陵山。”他端起碗,却没喝,
只是让鼻尖凑近碗沿,“那年桃花开得疯,漫山遍野都是红的,像烧起来的火。
”祁苏正用布巾擦着案几上的残酒,闻言动作顿了顿。布巾上的水渍晕开,
就像一朵桃花迅速枯萎。她想起那年的武陵山,桃花确实开得凶,
红得像要把整座山都烧起来,而她和杨尚就藏在那片火海深处。“有个姑娘。
”黑衣青年继续说,声音放得很轻,“总爱把桃花瓣往酒坛里塞。
她说这样酿出来的酒会带点甜,喝了就不会觉得苦了。”他的指尖在碗沿画着圈,
仿佛能透过绢布看见酒液里浮动的光影。祁苏记得,那时她总趁杨尚打坐时,
偷偷往酒坛里撒桃花瓣,他每次都佯装不知,直到开坛时才笑着说:“祁苏,
你这酒里藏着整个春天呢。”“她和一个男人躲在破庙里,外面是追了他们三个月的追兵,
男人中了箭,血把半边身子都染红了,却还笑着说,这箭伤得好,正好能赖着姑娘照顾。
”祁苏走到灶台边,添了块柴。火光腾地窜起来,映得她眼角的朱砂痣忽明忽暗。
那箭是射向她的,杨尚替她挡了,箭头穿透肩胛,血顺着手臂滴在她的发间,
带着腥甜的气息。他却还笑着捏她的脸:“姑娘,这下你可真得好好照顾我了。
”“他们在那破庙里待了七天。”黑衣青年喝了口酒,喉结滚动,“第七天夜里下了场雨,
电闪雷鸣之际,男人突然抓住姑娘的手,说等这事了结,就带她去漠北,种一院子的桃树。
”柴在灶膛里噼啪作响,祁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里面,像擂鼓。那个雨夜,
杨尚确实抓着她的手,掌心烫得惊人。他说漠北的春天虽然短,但桃树开得烈,像她的性子。
她当时只顾着给他包扎伤口,没敢看他的眼睛。“姑娘没说话,只是往他伤口上撒了把盐。
”黑衣青年的声音低下去,“她说,漠北的风太硬,吹得人骨头疼,她要去洞庭,那里有水,
有芦苇,还有开不完的桃花。”粗陶碗被轻轻放在案几上,发出沉闷的响。祁苏转身时,
看见黑衣青年正抬手抚摸覆眼的绢布,指腹反复摩挲着某个点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,那天她确实往他伤口上撒了盐,不是狠心,是怕自己一软,
就跟着他走了。“后来呢?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“后来?”黑衣青年笑了笑,
那笑意却没到眼底,“后来他们就分开了,男人说,他在漠北等她,三千里路,只要她肯来,
他就十里相迎。”他站起身,长剑在鞘中轻吟,像是有生命般。
祁苏注意到他的左脚微微跛着,步幅比常人略小,像是受过伤。“故事讲完了。
”他摸索着将碗推到桌边,“这酒钱,可以记账么?”祁苏没回答。“那我就当姑娘默许了。
”他顿了顿,“明日再来。”黑衣青年离开时,门板没发出任何声响。祁苏的目光跟到门口,
只看见他的背影融进芦苇荡,黑色衣袍与夜色相融,唯有那柄黑剑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
像条沉默的蛇。风卷着芦花扑到脸上,似是带着些许寒霜。
她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:“心之所向,素履以往。”可她的心之所向,
如今早已模糊不清。二、长夜忆分离酒肆的灯芯爆出个火星,将祁苏的影子投在墙上,
拉得很长。她坐在黑衣人刚才坐过的位置,指尖抚过案几上残留酒液,
像是在画着洞庭湖的水纹。柜台上的酒坛还剩小半。祁苏又给自己斟了碗,
桃花酿的甜香漫开来,却压不住骨子里的凉。她的身世,那黑衣青年定然不知。
当年江南有位剑客,一手快剑独步江湖,名为祁长风,而她便是其独生女。在她七岁那年,
祁长风因为不遵朝廷号令,被屠了满门,只有她侥幸逃出生天。她流落江湖,一路乞讨流浪,
十八岁那年在武陵山遇到杨尚时,正靠家传剑术浪迹江湖,过着四海为家的日子。
黑衣青年没说他们是怎么相遇的。他不知道那时杨尚还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游学公子,
腰间悬着块羊脂玉佩,上面刻着镇北侯府的徽记,在阳光下泛着温润。
三个黑衣人追得他慌不择路,银亮的剑锋闪着寒光,待拼命之际却卡在老桃树的树杈上。
只能他眼睁睁看着为首那人的刀劈过来,最后闭目待死。祁苏从桃树上跳下来时,
裙角扫落了满枝桃花。她手里的青锋剑是父亲留下的,剑鞘上缠着圈红绳,是她亲手编的。
剑光闪过,带着破空的锐响,剑尖精准点在为首那人的胸口,动作干脆利落,
带着一流剑客的狠辣。那人闷哼一声,长刀哐当落地,脸上还带着震惊与不甘。
“简直笨得很,便连躲都不会了吗!”她收剑入鞘时,看见公子的白衫染了血,
从左肩蜿蜒而下,像条红色的小蛇。他却还强撑着拱手,
脸庞因失血而微微泛白:“在下杨尚,多谢姑娘相救。”“祁苏。”她踢开地上的黑衣人,
目光落在又落在杨尚腰间的玉佩上,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。
父亲当年正是不愿屈从朝廷才遭迫害,她对官府中人向来没好感,“小侯爷不在漠北待着,
怎会孤身陷此险境?”杨尚的笑容僵在脸上,血色从脸颊褪去:“姑娘认得?
”“家父曾与镇北侯有过一面之缘。”祁苏含糊带过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,
“小侯爷千金之躯,不该拿性命开玩笑。”“出来游历本是想增长见闻,不想卷入江湖争斗,
惹了仇家。”杨尚苦笑一声,按住流血的手臂,指腹蹭到伤口时疼得皱眉,
“姑娘既知我身份,还肯出手相救?听闻江湖儿女对官府多有芥蒂。”“我救的是落难之人,
与身份无关。”祁苏转身要走,却被他拉住衣袖。他的指尖滚烫,带着伤后的灼热,
烫得她心头一跳。“姑娘留步,那些人是冲我来的,你救了我,他们不会放过你。
”杨尚的声音里带着恳切,“至少让我报答救命之恩。”果然,接下来的三个月,
他们成了江湖上的亡命鸳鸯。她带着他躲在破庙里,用烈酒给他洗箭伤,酒液渗进皮肉时,
他疼得额头冒汗,却咬着牙笑:“祁苏,你这手法,比军营里的医官还狠。
”“手狠才能保命。”她一边往伤口上撒草药,一边瞪他,“下次再这么莽撞,我可不管你。
”草药是她采的,带着清苦的味道,混着酒香,成了那段日子最鲜明的味道。
她那时总爱坐在桃树上喝酒,看他在树下练剑。他的剑法带着世家子弟的规整,
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,却在她指点下渐渐添了江湖气。月光穿过桃枝落在他身上,
给他镀上了层银霜,他突然收剑,抬头对她笑:“祁苏,你该多笑笑。”“我不爱笑。
”她仰头喝了口酒,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,滴在衣襟上。“笑起来好看,有个梨涡,
像桃花瓣落在脸上。”他接住她递过来的酒葫芦,指尖触到她的手,像触电般缩了回去,
耳根却悄悄红了,“我给你编个桃花冠吧,配你的笑正好。”祁苏的剑穗扫过他手背,
带起一阵痒。她翻个身落在他身后,剑尖抵住他咽喉,却没用力,
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皮肤:“杨尚,收起你那些公子哥的把戏,我不吃这套。
”他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。风穿过桃林,吹落满袖桃花,
粘在他们的发间衣上:“在我心里,你从不是别人,不是什么需要敷衍的江湖女子。
”雨夜里,他们缩在山洞里避追杀。洞外雷声滚滚,祁苏怕打雷,下意识往火堆边凑了凑,
膝盖碰到杨尚的腿。他把唯一的干毡铺在她身下,自己靠在石壁上发抖,
却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,带着淡淡的檀香。“等回了漠北,我请你看草原的星星。
”他望着跳动的火苗,声音被雷声劈开,“比洞庭的亮得多,也低得多,好像伸手就能摘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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